古经新读之胡雪岩的"人道"眼光
胡雪岩,19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商界名人,他的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:他从钱庄一个小伙计开始,通过结交权贵显要,纳粟助赈,为朝廷效犬马之劳;洋务运动中,他聘洋匠、引设备,颇有劳绩;左宗棠出关西征,他筹粮械、借洋款,立下汗马功劳。几经折腾,他便由钱庄伙计一跃成为显赫一时的“红顶商人”。他构筑了以钱庄、当铺为依托的金融网,开了药店、丝栈,既与洋人做生意也与洋人打商战。
胡雪岩一生,是非功过褒贬不一,这里且只分析他的“人道”。胡雪岩的成功,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他善于“用人”,以长取人,不求完人。他说“一个人最大的本事,就是用人的本事。”清人顾嗣协曾有诗:“骏马能历险,犁田不如牛。坚车能载重,渡河不如舟。舍长以取短,智高难为谋。生材贵适用,慎勿多苛求。”
拓展人脉——拉拢官僚
初开设钱庄,胡雪岩免费为巡抚布政使司的家眷开设户头,外人以为阜康钱庄有抚台、藩台撑腰。
胡雪岩的发迹在于他慧眼识珠,赌定当时穷困潦倒的书生王有龄能“咸鱼翻身”,于是他私下借用了钱庄的500两银子,送给王有龄做进京的盘缠和做官的“本钱”。胡雪岩因此失业赋闲,但却为自己铺就了锦绣前程。不能不说他眼光独到、识人有术。
不久,王有龄果真如愿以偿捐得道台职位,并扶持胡雪岩开了自己的钱庄。胡雪岩在创立了自己的钱庄“阜康”之后,第一个举措便是免费为一些特殊身份的太太小姐开设户头,这些特殊的客人就是巡抚布政使司的家眷。在阜康钱庄开业之初,胡雪岩曾专用一笔银两,分成若干份,每份20余两,分别开立存折,送给巡抚布政使司的家眷。官员家眷平白无故得了胡雪岩存折馈赠,一方面见情,以后有钱就存入阜康;另一方面这档事口耳相传,外面知道后,都晓得阜康钱庄有抚台、藩台内眷撑腰。招牌靠得住,口碑打响后,钱庄生意自然滚滚而来。
胡雪岩的这一招借了巡抚布政使司的势力,长了钱庄的人气。他对什么人能做什么事,看得很清楚。同时,“香饵诱鱼,引鱼上钩”,亦是现在商业营销中常用的手段。一位经济学家说过:“当一种新产品一时不能被认识时,诱导也是刺激消费者购买欲的一种促销良策。” 钱庄开业之初送存折,也是一种促销手段。
介入典当——听从下属
钱庄下属朱福年是典当行业熟手,与他一番交谈后,胡雪岩下定决心开当铺。
钱庄是胡雪岩的第一桩生意,之后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当铺“公济店”。事实上,胡雪岩本人是钱庄伙计出身,对典当行业并不熟悉,“不熟不入”是生意人的一般原则,他真正进入典当业的原因,是他与钱庄下属朱福年的交谈。朱福年是胡雪岩在联合丝业巨商销“洋庄”的过程中收服的“档手”,后来为胡雪岩服务。由于朱福年原籍徽州,徽州在中国历史上是典当业的管家,即旧时被称作“朝奉”,朱福年从小耳濡目染,自然熟悉典当业的行情。胡雪岩从朱福年那里知道了许多有关典当业的运作方式、行规等常识,了解了典当业利润丰厚,而且典当业无论时局好坏,都有生意可做,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行业。
当然,胡雪岩之所以要投资典当业与他对当时各种生意行当的了解有关。在战乱频繁,饥荒不断的年代,居于城市之中的人,不要说那些日入日食的穷家小户,即使稍有些积蓄的小康之家,也会不时陷入困窘之中。急难之时,常要借典当以度急难,以致当时典当行业遍布各地市镇乡埠。以胡雪岩眼界的开阔,他不会忽略这个可为的行当。
与朱福年的一番交谈更坚定了胡雪岩投资典当业的想法。胡雪岩让朱福年替自己留心典当业的方面的人才,而自己一回杭州,立刻就在杭州城了开设了自己的第一家当铺“公济店”,然后在朱福年等人的帮助下,他的典当行发展到二十余家,其范围包括浙江、江苏、湖北、湖南等华中、华南大部分省份,日后成为他仅次于钱庄的第二大经济来源。
胡雪岩曾说过:“做生意一定要做得活络。”做生意要活络,就是指不要死守一方天地,而能根据具体情况当机立断做出灵活反应。胡雪岩借助身边的专业人才为自己开拓财源,不死守自己熟悉的行当,说到底,也就是时刻想着寻找新的投资方向,不断扩大自己的投资经营范围。一个生意人如果只看到自己正在经营的熟悉的行当,最终只会是抱残守缺,连正在经营的行当都不一定经营得好,更不用说为自己广开财源了。
药店生意——收服亲戚
一个极尽挥霍还特别好赌的纨绔子弟亲戚,胡雪岩却让他为自己开了家响誉南北的大药店。
“胡庆余堂”是胡雪岩名下的另一个享有盛誉的老字号,还为他挣来了“胡大善人”的好名声。这家药店与他娶的一个妾有关。这个叫芙蓉的姑娘祖上开了一家很大的药店,后来父亲去世,家道中落。她的叔父外号“刘不才”,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,极尽挥霍还特别好赌,药店无法维继后,落得以告贷为生。不过这刘不才“瘦驴不倒架”,还有那么一点顾硬气,因为芙蓉做妾,不愿认胡雪岩这门亲戚,他手里握着几张祖上传下的秘方,心里还想着有一天要重振家业。
胡雪岩娶了芙蓉姑娘,对这门难缠的亲戚刘不才,胡雪岩可以有两个选择,一是送刘不才一笔银子打发了,不再与他发生任何关系;二是按芙蓉的想法,由芙蓉劝刘不才拿出那几张祖传秘方,胡雪岩帮忙卖它万把银子,让他自己去生活,由他去得了。但胡雪岩却不这样想。他一门心要认这门亲,他要借刘不才开一家自己的药店。他凭着自己的眼光,一下子就看出药店生意在此时也将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财源。
乱世当口,其一,军队行军打仗,转战奔波,一定需要防疫药;其二,大兵过后定有大疫,逃难的人生病之后要救命。而且,开药店还有活人济世的行善积德的好名声,容易得到官府的支持,在为自己赚钱的同时,还能为自己挣得好名声,何乐不为?胡雪岩认为自己不懂药店生意不要紧,刘不才懂,只要能够将他收服,迫他改掉身上的毛病,他就可以当家,而且他手上的那几张祖传秘方也正好可以充分利用。于是胡雪岩摆了一桌“认亲宴”,给足了刘不才面子,就在这场宴席上谈妥了药店开办的地点、规模、资金等事项。
胡雪岩的“胡庆余堂”就这样立起来了。在其后的几十年中,“胡庆余堂”成为名闻天下的老字号药店,素有“北有同仁堂,南有胡庆余堂”之说。“胡庆余堂”不仅成为胡雪岩的一个稳定财源,也为他挣来了“胡大善人”的好名声,对他其它生意带来了极好的影响。
一个钱庄老板,娶了一个妾,就看到了一门新生意,胡雪岩四面出击,不断为自己广开财源,确实不能不让人叹服,尤其是他能利用一个挥霍还好赌的亲戚完成这一大业。胡雪岩说:“做生意做得活络,不死守一方,灵活出击的,而且想到就做,决不犹豫拖延。”
炒卖地皮——隔壁闲谈
一次休憩中,胡雪岩偶尔听到隔壁闲谈上海地皮规划炒作之事,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胡雪岩又挣了一笔。
胡雪岩炒卖地皮,纯属偶然听到隔壁客人的闲谈,但偏偏他是个有心人,还真就去做了。
一次,胡雪岩为丝生意在上海逗留,在裕记客栈小歇时,无意中却听到了隔壁房中两个人的一段关于上海房地产的谈话。这两个人对于洋场情况及上海地产开发方式都非常熟悉,他们谈到洋人的城市开发、设计、建设与中国的差异,甚至中国人是常常先做好市面、住了人之后再修路,而这种修路,多半是自发的,顺其自然的,没有谁会特别重视修路这一事情。其中一个人说道:“照上海滩的情况看,大马路,二马路,这样开下去,南北方面热闹是看得到的,其实,向西一带,更有可为。眼光远的,趁这时候,不管它芦苇荡、水田,尽量买下来,等洋人的路一开到那里,坐在家里等发财。”
隔壁两人的一席谈话,引得胡雪岩躺不下去了。出于商人的神经敏感,他顿时觉得这又是一个机会,但苦于自己以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。他马上雇了一辆马车,由泥城墙往西,不择路去实地勘察,而且在勘察的路上,就拟出两个方案:第一,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,乘地价便宜,先买下一片,等地价上涨之后转手赚钱。第二,通过古应春(胡雪岩的朋友,身为洋买办)的关系,先摸清洋人开发市面的计划,抢先买下洋人准备修路的地界附近的地皮,转眼就可以发财。
不用说,胡雪岩靠这一偶然的机会,眼光就盯到了上海的地产生意上,为自己发现一个绝对可以大发其财的财源。事实上,到19世纪初期,上海每亩地价已由几十两涨至2700两,其后数年间,上海外滩的地价甚至一度高达每亩30万两白银之巨。这样一档子买卖,可不就是一本万利的大财源吗?
在这里,一个偶然的原因,胡雪岩找到了一条财路。也许有人认为胡雪岩此举全赖侥幸,但换个其他人,会有这种结果吗?其实,胡雪岩很多做生意的点子都是别人提到而未介意,但惟独胡雪岩留意到了,并马上付诸行动,一步步做出来的。
在各种传记中,都有说胡雪岩的处世哲学是“多个朋友多条路,多个仇人多堵墙”,与人交往,他处处为对方着想,胸襟宽阔,豁达大度,不计个人小怨。据说,当遇到十分棘手的“敌人”时,胡雪岩也是尽量“只拉弓,不放箭”;当“敌人”知难而退后,心里明白是胡雪岩手下留情,便会心存一份感激。一方面,胡雪岩擅长“化敌为友”,另一方面,胡雪岩却对“敌”估计不足。当英国瓦特发明蒸汽机导致工业革命后,手工业将没落是时间早晚的事。胡雪岩不是没看到这个问题,但为了维持广大江南农村养蚕人家的生计,他不愿改弦易辙,亦不甘心屈服于西洋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力量之下。他以一人之力,屯积生丝,垄断居奇,企图迫使外商高价收买。但胡雪岩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,过低估计了对方的力量,外商联合拒买胡雪岩屯积之丝,逼得胡雪岩不得不贱售其丝,遂致破产。
作家高阳描述“红顶商人”胡雪岩时,曾经这样写:“其实胡雪岩的手腕也很简单,胡雪岩会说话,更会听话,不管那人是如何言语无味,他能一本正经,两眼注视,彷佛听得极感兴味似的。同时,他也真的是在听,紧要关头补充一、两语,引伸一、两义,使得滔滔不绝者,有莫逆于心之快,自然觉得投机而成至交”。